根据活动方案要求，组委会将征得的全部1023篇作品，经初审、复审、终审三轮审读委审读，于11月4日决定，以下5篇作品为本次活动的拟推荐第二批“中国好故事”，现予以公示。公示时间为即日起至2025-08-04。如有情况反映，可在公示期间向本组委会反映。

 

联系人：邬老师

联系电话：021-57352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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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中国故事节·抗疫故事会组委会
2025-08-04

 

01寒夜的坚守 

浙江 鲁永平

 

在2020年初开始的抗击疫情阻击战中，位于东海之滨的余姚，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全天候坚守在高速道口、火车站、机场；他们不惧艰险，严把姚城出人口，筑牢疫情防控的“第一道防线”，用忠诚诠释使命，用责任彰显担当，以赤诚之心书写了初心使命的答卷。下面就来讲述其中的一个小故事。

 

2025-08-04是农历2019年的大年三十，七点半刚过，24岁的魏清嘉没顾得上看一眼即将开始的央视春晚，穿上外套，与父母说了声“爸妈，我去值班了”，便匆匆下楼驱车来到余姚高速梁辉北道口处接班。

 

魏清嘉是余姚市中医院的一名护士，不久前她看到医院在征召管控高速道口的志愿服务者，立即报名说自己是单身狗没有顾虑。于是，她便成了疫情防控“第一道防线”的一名战士。

 

这会儿，她走进临时搭建的小棚屋里，穿好防护救援服、戴上口罩、手套，见外面风雨交加，又套上一个防护面罩，挡挡扑面而来的雨水，然后站在路边，开始等待车辆经过。

 

小魏的任务就是拦下每辆从高速道口下来的车，对车上人员先测体温，后询问从何处来、来干什么、住哪里，如体温正常，又非来自疫情重灾区，且为当地常住居民，便予以放行。如有问题，则报告值班领导，请车上人员接受进一步的检查，对外地来的人员则予以劝返。

 

这时，一辆小轿车开过来，小魏马上跑过去上前拦住，对司机晃了晃手中的额温枪，笑着道：“你好! 测下体温。”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他很配合地打开车窗，伸出脑袋，让她用额温枪在他额头“打一枪”。看体温正常，她又问他：“您从哪里来，来干什么，住哪里？”见他的回答没问题，又检查过后座有没有人遗漏，才示意他可以开走了。

 

没工作几分钟，雨水已经湿透了小魏的棉皮鞋和袜子。此刻，春寒料峭，室外温度已降至零度左右，她只觉得身子越来越冷，牙齿不停打颤，一双脚渐渐冻得失去了知觉，带着手套的双手也变得麻木起来。小魏望望自己停在不远处的小轿车，心想：好冷啊！要是能到车子里暖暖身子就好了！

 

可是，她并没有挪动脚步，很快收回了目光，只是试着在车辆到来之间的空隙里跺跺脚、原地小跑什么的，希望赶走一点寒气。然而，刚跑了不到一分钟，又有车辆过来了。小魏赶紧掏出额温枪进入工作状态。就这样，她不断地重复着拦车辆、测体温、询问其从哪里过来、来干嘛、住哪里，对外地来的人员进行劝返，并对出现发热情况的人员做好防控工作这几个步骤，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幸好外来车辆一般都很配合排查工作，劝返人员也没有任何抱怨，工作进行的比较顺利。

 

转眼，小魏已经忍着入骨的寒意站了两个多小时，拦下又放行或劝返了无数辆车子。又一辆小轿车驶来，驾驶座上是一个30多岁的男子。小魏赶紧跑过去，拦住，先请司机配合测体温。

 

她熟练地举起额温枪对准那个男子的额头。可是，这时额温枪出了状况。原先只要对准被测温者的额头定格几秒，额温枪的液晶屏上就能显示出相应的体温数值，而现在，小魏已经等了十几秒，屏幕上就是不显示数值。见男子有点不耐烦了，小魏连忙解释说：“对不起，请稍等，额温枪因为温度低出问题了。”原来，额温枪工作时，对环境温度有一定要求，低于16℃时便会罢工。

 

小魏说着，急忙把额温枪放进衣服口袋里，紧紧捂着。她听同事说过，只要将额温枪放进衣服里一分钟后再取出，额温枪便能恢复正常。然而，也许今晚又是风又是雨的，气温特别低，一分钟后还是不能显示温度。那个男子焦虑起来，没好气地说：“到底有完没完？我还急着赶回家去吃年夜饭呢，这一路上已经饿了大半天了！”

 

小魏满脸歉意地说：“很抱歉，请您再等等，好吗？我这就给我们谢主任打电话，请她送一支过来。”随后，立即拨通负责管控调配物资的谢主任的手机。电话一拨就通，谢主任在电话里说马上送过来。

 

小魏松了口气，告诉男子，大概十五分钟后额温枪就送到了，请他再耐心等会。
 

“什么？还要等一刻钟？”男子怒了，吼道：“老子不等了，让开！”
 

小魏急了，拦在车头诚恳地说：“我很理解你此刻的心情，这个时间点肯定特别想马上回到家里。可是，你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新冠病毒的传染性和传染后的治愈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我们这样做目的就是为了你和你家人的健康考虑。”
 

“老子又不是三岁小孩，有没有发热自己知道。十五分钟，我等不了！快让开！”男子伸出头对小魏吼道。
 

就在这时，小魏情急之下突然将脖子下的拉链拉开，将冰冷的额温枪塞入温热的胸口，然后双手交叉紧紧捂着，嘴里急急道：“请您再等三分钟好吗？就三分钟！我试试，这样是不是有用。”
 

“你！”那个男子看到这一幕，一下呆住了，好一会才羞愧地说：“你这是，你这是……唉！我……”沉默良久，男子的车里传出深情的歌声。
 

情未了像春风走来爱无言像雪花悄悄离去彼此间我们也许不曾相识爱的呼唤让我们在一起在一起穿过了风和雨在一起走来了新天地这份情希望了人间这份爱温暖在你我心里……

 

小魏记得这是2003年非典爆发时，为讴歌医护人员舍生忘死战斗在第一线救治非典病人而谱写的歌曲。那时，她还是个高中生呢，虽然没能加入抗疫的队伍，但白衣战士英勇无畏的献身精神深深感染着她，使她在6年后也成为了一名白衣天使。听着，听着，她的眼眶红了，双眼渐渐盈满了泪水。

 

透过挡风玻璃，那个男子怔怔地看着小魏，那个挺立在风雨中如雕像一般的白衣天使，不时用双手抹一下眼角。显然，他也在流泪。此刻，风声雨声不见了，天地间只剩下这动人心弦的旋律在回荡……
 

一曲终了，小魏才回过神来，急忙从胸口掏出额温枪，再次奔到驾驶室的窗口。男子已经摇下车窗，伸出脑袋等着。濡湿的脸上有惭愧，更多的是敬意：“对不起！刚才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你就像天使一样美丽，值得我们每一个人敬佩！”
 

小魏欣慰地笑了：“谢谢您的理解和赞美！除夕快乐！再见！”
 

“除夕快乐，再见！”男子也微笑着挥了挥手，才启动车子缓缓离去。
 

按照值班规定，小魏要到12点才下班。三个小时的站立，令她在临近11点的时候，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又冷又饿又累的感觉，让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原来这滋味真的很不好受。远处，城市灯火辉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隐约可闻。小魏静静地凝望着，心中从没有像此刻这么强烈地想念那个温暖的家，也从没有像此刻这么渴望与父母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观看春晚的那份幸福。
 

突然，她看到有个人向她这个方向走来，走近了，一看，是个四十来岁的胖大叔，手里还提着两大袋东西。他笑呵呵地对小魏和其他几个工作人员说：“你们好，我是隔壁汇翠花园小区的居民，这是我自己做的肉包子和粥，你们辛苦了！”说完，他将手中两袋满满的食物递过来。直到那天晚上12点下班，这样子的热心群众前前后后来了四拨，有送粥、送包子的，有送热姜茶的，还有送宵夜的。
 

饥肠辘辘、喷嚏连连的小魏，喝着热腾腾姜茶、吃着热乎乎的包子，整个人像是被暖暖的阳光包围着，被雨水湿透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脚开始变暖，精神也好起来了。
 

“砰、啪”，烟花爆竹的响声再次响起，空中瞬时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璀璨夺目，美不胜收。
 

小魏笑了，每一个寒夜的坚守者笑了，所有的人笑了。这一瞬间，绽放的还有我们中华儿女盼望早日战胜疫情的美好希望！

 

02浪漫的逆行

辽宁 陈艳梅

 

罗天伟大学毕业后，应聘在省城一家外企工作，因为家在外地，他每天下了班就在网上打发时间，慢慢地就认识了长沙一个网名叫“蜀道不难”的女网友任晓梅。罗天伟的网名叫“逐梦无惧”，起初是两人从网名上发现了彼此之间的相同之处，于是就越聊越热乎……渐渐就发展成了网恋！

 

罗天伟决定利用春节长假跟这位网友在长沙见面，如果双方没有意见，就当场向任晓梅求婚。春节长假前一天，罗天伟就乘高铁开始了这次浪漫的旅行。

 

罗天伟出生在辽西一个贫困的小山村，从小学到大学毕业，直至参加工作都没离开过东北，有数几次坐火车的经历，都是从家乡那个小火车站到大学所在地省城，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坐火车出这么远的门！

 

说来也巧，和罗天伟坐一排座位的一个小伙子也是在长沙下车，小伙子是在这个城市工作的长沙人，每年都要乘火车回原籍探亲。年龄相仿，又都是在长沙下车，两人一路上就热热闹闹地聊了起来。

 

长时间乘车，难免容易疲倦，再加上罗天伟有个晕车的毛病，坐火车时间长了就犯困，聊着聊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罗天伟猛然醒了过来，他发现身边这个长沙的小伙子，一边打电话一边背起背包，急匆匆地向车门走去！

 

罗天伟心想：还是高铁好啊，这么快就到长沙了！他想都没想，就背起背包，紧跟在这个小伙子身后，急急忙忙地下了火车……
谁知，两人出了出站口，长沙的小伙子大惊失色地对罗天伟说：“你怎么也跟我一起下车了！？还没到长沙呢，这是武汉！”

 

罗天伟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个长沙小伙子说：“没到长沙……你怎么下车了？”

 

小伙子说：“我本来是长沙下车，可是，我突然接到我爱人的电话，我老岳父病危……所以就提前下车了……我岳父家在武汉！”小伙子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罗天伟急忙转身往回走，可是他乘坐的那辆高铁列车，早已驶离了武汉站……

 

罗天伟无可奈何地改签了第二天中午的一趟列车，就近找了一家快捷酒店暂住下来。第二天，他按照改签后的列车发车时间，急急忙忙来到武汉火车站。罗天伟做梦也没想到，此时此刻，武汉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营运，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全部暂时关闭！

 

这一天是2025-08-04，新冠疫情爆发，武汉封城了！

 

罗天伟被迫回到酒店，这家酒店已被市疫情防控指挥部征用，不接待散客了！罗天伟说他是外地人，阴差阳错下错了火车，在武汉无亲无故，恳求服务员特事特办，好歹给他解决一个住处。

 

总台服务员考虑到罗天伟的特殊情况，就给安排了一间因为没有窗户，这次唯一没被征用的小房间。

 

住下之后，罗天伟发现，此时的武汉市，所有的餐馆、超市全部关闭，不再接待散客，他竟然找不到一个吃饭的地方！他饥肠辘辘在酒店附近转来转去，遇到几个和他一样被滞留在武汉的外地人，同样也是一无所获……罗天伟和那些同样遭遇的难兄难弟，几次都被巡逻的防疫人员拦了回来。工作人员告诉他们，市疫情防控指挥部严格规定，为了控制疫情传播，未经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随便外出！罗天伟空着肚子回到酒店，总台那位热心肠的服务员拿出一盒热气腾腾的盒饭说：“这是我一个同事的晚饭，她今天没上班，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就送给你吧。”

 

罗天伟十分感激地说：“谢谢，谢谢！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服务员说：“武汉全城的餐馆和超市都关闭了，你一个外地人到哪里吃饭去？快吃吧！”罗天伟顾不了许多了，他三口两口就把饭菜一扫而光，热心的服务员又送给他一瓶矿泉水，这一天总算是熬过去了。

 

就在这时，手机铃响了，电话是父亲打来的，问他都年三十了，怎么还不回家过年？罗天伟这才猛然想起，今天是除夕啊！他不想让父亲母亲为自己操心，就谎称公司春节期间加班，今年就不回家过年了。回完父亲的电话，罗天伟赶紧给网恋女友任晓梅发了条微信，他同样不想让女友为自己担心，当然也就没把去长沙和在武汉下错火车的事告诉对方，只是跟往常一样，说了一些相互问候的话就结束了。一切都忙完之后，罗天伟不禁哑然失笑：本想给对方一个惊喜，阴差阳错竟然闹出这么大一个笑话！

 

浪漫之旅出了差错，现实中的难题也一个一个接憧而来！最大的难题还是吃饭问题，疫情刚刚开始，武汉封城什么时候结束，没有人能说得准。罗天伟一个贫困山区出来的大学生，经济上原本就不宽裕，这次去长沙倾其所有也就是带了三千多块钱，去掉往返路费，已经所剩无几了。现在，住在酒店里，一天的住宿费就是一百多，还有吃饭……等必须的开销，这点钱很快就会花光。当务之急，就是必须找到一个赚钱的方法，否则就要陷入困境。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罗天伟上大学的时候，每个假期都在打工挣钱，打工对他来说也是轻车熟路。第二天一大早，罗天伟出去找工作，可是，他在武汉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大街小巷转了整整半天，也没看到招工信息。中午时分，他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敲了半天一家临街小超市的门，老板才隔着窗户卖给他一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他蹲在路旁狼吞虎咽填饱肚子之后，又开始漫无目标地走街串巷找工作，仍然没有一点着落……

 

罗天伟路过一个垃圾箱的时候，突然发现里面有好几个矿泉水瓶子，他顿时眼睛一亮，捡破烂儿啊！罗天伟顾不得丢人不丢人了，他捡了一个经编袋子，就开始扫荡垃圾箱里的废品……几个小时下来，就捡了满满一袋子塑料瓶子、废纸盒子……什么的。罗天伟背着满满的战利品，兴冲冲地四处寻找废品收购站。这时，正好遇到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也背着一大袋捡拾来的废品，操着浓浓的四川口音高声问道：“喂，哥们儿，啥子地方有废品收购站？我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

 

罗天伟这才猛然意识到，因为疫情，武汉的废品收购站也全都暂时停业了！

 

“创业”失败的罗天伟，无精打采地回到酒店。总台那位热心的服务员告诉他，有一家医院正在招工，问他有没有兴趣。罗天伟问是什么工作，服务员说是到新冠肺炎定点医院回收医疗垃圾，因为这个工作危险性大，所以暂时还没招到人。
 

罗天伟虽然来到疫区时间很短，但是关于这场新冠肺炎的传染性也是早有耳闻，更为严重的是对于这种传染性极强的疾病，目前全世界都没有特效药，一旦被传染上，后果非常严重，甚至还有生命危险！

 

见罗天伟有些犹豫，热心的服务员说：“你先考虑一下，决定之后，给我打电话。”

 

回到房间之后，罗天伟打开电视，一条条重要新闻，让他感到非常震撼：短短几天时间，全国各地援鄂医疗队，成千上万白衣战士，冒着生命危险逆行而上来到武汉，一场歼灭病魔的全民战疫，拉开了序幕！
 

罗天伟是个热血青年，他想：如果能参加这场轰轰烈烈的抗疫战争，那也是一生中最大的荣幸啊！他立刻给总台服务员打电话，接受这个回收医疗垃圾的工作。
 

上班第一天，罗天伟就乘坐专用大巴车，来到了一家新冠肺炎专门医院，开始了医疗垃圾回收工作。
 

罗天伟穿上一层一层的防护服、戴上医用口罩、医用护目镜……进入最危险的污染区，一袋一袋地把沾满致命病毒的垃圾运到指定地点。罗天伟就这样一天一天，周而复始不停地工作着，渐渐地医院的医护人员都喜欢上了这个东北来的小伙子；因为工作得到大家的认可，罗天伟也因为亲身参与了这场史无前例的防疫大战，心中也有一种自豪感！

 

虽然工作既累又危险，但是在武汉的食宿问题得到了解决，罗天伟又有闲情逸致跟任晓梅微信聊天了。这天回到酒店，罗天伟就把他这一段时间的奇特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的网恋女友。

 

罗天伟做梦也没想到，任晓梅此时此刻也来武汉了！任晓梅是长沙一家大型医院的护士，这次也参加了援鄂医疗队，逆行来到了武汉！

 

任晓梅得知罗天伟阴差阳错也参加了这场史无前例的防疫大战，心情非常激动，微信聊天时她一口气给网恋男友点了九十九个赞！罗天伟打趣地问为什么不给点一百个赞？任晓梅回了一个神秘的笑脸说，第一百个赞要当面给他……
 

一对志同道合的恋人，在紧张的抗疫工作中并肩战斗，两人那一次次幸福地微信聊天，也成了缓解紧张工作的调味剂。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疫情得到暂时控制，各地援鄂医疗队陆续撤离了武汉这个英雄城市，罗天伟也可以回家了！罗天伟离开武汉那天，恰巧任晓梅所在的援鄂医疗队也在那天返回长沙，一对恋人在天河机场相逢了。
 

任晓梅一下子扑进罗天伟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说：“我现在就给你点第一百个赞！”

 

任晓梅大大方方地给了罗天伟一个热烈的长吻……

 

现场的所有人和媒体记者，都迅速举起了照相机、摄像机、手机，记录下了这一激动人心的幸福时刻。

 

03孙猴子和二憨子

浙江 徐永忠

 

东山村有个孙有富，今年四十岁，还没讨老婆，他身材苗条，从背影看，经常会被人误会是女人，但他的面容一脸“猴”相，如果长满毛，那就是齐天大圣的亲兄弟呀！村里人见他和美猴王长得实在太像了，就送了他个绰号“孙猴子”。

 

孙猴子确实有“猴子脑髓”，他在家混不下去了，就跟人去外省搞装修，没多长时间，根本不懂装修的孙猴子竟然召了几个人手自己揽活干了，这不，到了年底，有了点小钱的孙猴子偷摸着回到了东山村，打算开年将自己的房子好好装修一下，顺便请人给自己说个媳妇。

 

孙猴子回到陡坡上独门独户的家，简单打扫了下，就走到门口呼吸新鲜的空气。说实话，他有着荣归故里的感觉，心情也特别好。

 

这时，反应有些迟钝的阿苟戴着口罩路过。这阿苟在家排行老二，因为憨里憨气的一根筋，村里人叫他“二憨子。” 孙猴子从口袋里摸出精品天子香烟：“二憨子，抽根烟，这可是一百元一包的好烟。”要换在以前，阿苟早就点头哈腰来接烟了，可今天不同，阿苟离他足足有两米，开口说：“猴哥，我戴着口罩，不能抽烟。” 孙猴子存心想逗阿苟的乐子，故意说：“戴口罩确实不能抽烟，不过没关系，我用剪刀帮你口罩剪个洞，你将烟直接从洞里塞进去就能抽了。” 阿苟将头摇得像拨浪鼓：“这可不行，口罩是保命用的，不能剪，不能剪。”说完，他好像想了什么？说：“猴哥，你刚从外省回来，要隔离十四天的。”“隔离个鬼！”孙猴子“呸”了口说：“都过年了，少说晦气话，我又没染上冠状病毒，凭啥隔离我。”
 

阿苟依然像看珍稀动物一样盯着孙猴子：“猴哥，这是规定，其他地方回来的也要隔离，更不要说从武汉回来了，那可是个重疫区。”
 

这话倒提醒了孙猴子，如果真被隔离十四天，这个正月全泡汤了，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他从包里摸出一包烟丢给阿苟：“二憨子呀！我进村时没人看到，你别说出去就行。”
 

阿苟没捡烟，而是说：“猴哥，这烟你自己拿回去，隔离时闷得慌了可以抽。”
 

孙猴子毕竟是孙猴子，他眼珠一转说：“二憨子，我微信发你三百红包，你就当没见过我，怎么样？”。
 

阿苟歪着头想了下点了点头，摸出手机点开二维码，他将手机放地上：“你扫码后离开，别碰我手机。”
 

孙猴子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没办法，他走上前扫码时，阿苟躲得远远的，“滴”的一声扫码成功，孙猴子加了好友后，给阿苟转了三百元，然后退开了几步，阿苟这才上前拿起手机，一看孙猴子真发给他转了三百元钱，这才欢天喜地的去了。孙猴子看着他的背影，不屑地哼了声：“这二憨子，还不傻！”
 

没想到，一个小时左右，阿苟又来了，身后跟着戴着口罩和穿红马甲的村长和几个志愿者。
 

孙猴子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好你个二憨子，前脚拿了我三百元钱，后脚去举报，你把钱还给我！”
 

阿苟两手一摊：“钱没了。”

 

“我刚微信发你的，怎么会没了？”

 

村长扬了扬手中的一袋子蔬菜说：“阿苟拿了你的钱，去菜场帮你买了菜，你在家隔离，总得吃菜吧！”
 

孙猴子央求说：“村长，我没得病毒，都过年了，就不用隔离了吧！”
 

村长脸一沉说：“你从武汉回来，必须隔离，不配合我们带你去隔离点强制隔离，你配合的话就在家中隔离，你自己选。”

 

孙猴子知道“强制隔离”这四个字的份量，只好说在家隔离。这话一落，村长就让孙猴子进屋，然后锁门贴封条，他告诉孙猴子，每天有医护人员来帮他测量体温，然后检查封条，一旦发现封条被动过，立刻实行强制隔离。
 

村长告诉孙猴子，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打他电话，也可以打电话给阿苟，因为他就在前面卡点执勤，离这里最近。安排好后，村长带人走了。孙猴子被困在了屋里，他把阿苟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突然，眼睛一亮，哈哈，边上有个窗户，干脆爬出去。孙猴子拿过个凳子，人刚站上去，就听见窗户外“嘭嘭”钉木条子的声音，他透过缝隙一看，是阿苟在钉窗户。这下，他开口大骂：“二憨子，你有什么权力封我窗户？”

 

阿苟“嘿嘿”一笑说：“以前你爸在的时候，你就是从窗户爬出来找我的，我现在把窗户钉死了，看你怎么爬出来。” “二憨子，等我出来，你赔我窗户！”

 

“赔就赔，我知道你要修房子了，这窗户都烂了，你也不能要，大不了我多帮你几个工。”         

 

对方是一根筋的憨子，孙猴子拿他没办法。过了一会儿他想了个歪主意，哼！你个二憨子让我被隔离，我要是不让你吃点苦头，我就不是孙猴子！
 

“憨子，你这外面吗？”
 

“在！”
 

“憨子，我这几天从外省赶回来，没好好吃饭，你去帮我买只烧鸡，我烟也没了，再帮我买条香烟，行吗？”
 

“行，你将钱从门缝底下塞出来！”阿苟回答。孙猴子吓唬阿苟说：“二憨子呀！你真是个憨子呀！我现在是疑似病人，如果将钱塞给你，你拿了，你不有感染的风险了么？然后你将钱给老板，他不也有危险了么？”   阿苟明显被吓住了：“那你微信发红包给我！”

 

“二憨子，我微信上就三百元钱，刚才已经发你了？钱你先垫着，放心，我孙猴子还会少你钱呀？”阿苟迟疑了下说：“你香烟戒掉，我的钱光够买只烧鸡。”
 

孙猴子知道阿苟不会说谎，能诈到一只烧鸡也行，要想烧鸡钱，做梦！他装着无可奈何的样子回答：“好吧！你就给我买只烧鸡。”
 

没一会，烧鸡买回来了，可递不进去，怎么办？孙猴子说：“你将钉着的窗户拆了就可以递进来了。”阿苟说：“不行！”他眼睛朝门边乜了眼，有了，蹲下身说：“猴哥，我将烧鸡从狗洞里塞进来。”说着，将烧鸡往狗洞里塞了进去。
 

孙猴子也没办法，他蹲下身拿到了烧鸡，拿了瓶酒喝了起来……
 

天渐渐黑了，外面下起了大雨，孙猴子的那瓶烈性酒也快见底了，他心里的怒气也越来越旺，突然，他想到村长临走时的那句话：“阿苟在前面卡点执勤，离你最近，有困难可打他电话。”
 

孙猴子打算戏弄一下阿苟，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打了个电话给阿苟，说：“二憨子，你的烧鸡都变质了，我肚子拉到现在，家里没纸了，你快帮我带叠纸。”
 

电话那头的阿苟痛快地应了声。孙猴子得意地挂了电话。这时，肚子还真“咕噜噜”一阵响，他跑进厕所，真的拉起了肚子……

 

没一会，阿苟冒着大雨送纸来了，他在门外喊了几声猴哥，里面没反应。他将纸从狗洞里塞了进去，刚想转身，里面“咣当”一声响，阿苟感觉不对，一把撕掉了封条，一脚踹了进去，只见孙猴子倒在地上，呼吸十分急促……
 

阿苟急了，慌乱中给村长打了电话汇报情况。村长说：“我打电话叫救护车，你别动，我马上带人到。”
 

挂了电话，手足无措的阿苟突然想到，门前的路太小了，还有个陡坡，救护车根本开不进来。阿苟牙齿一咬，背起孙猴子就冲了出去……
 

孙猴子被雨水一琳，有些清醒了，他迷迷糊糊地问：“你背我去哪里？”
 

“去医院！”
 

一听去医院，孙猴子开始挣扎了：“我不去医院，去医院要被隔离的。”这一挣扎，阿苟脚下一滑，两人从陡坡上滚了下去……
 

没一会，救护车赶到了，村长带着人将两人抬上了车。
 

孙猴子到医院后就被隔离治疗了，据医生说，孙猴子是冠状肺炎患者，幸亏及时隔离，才没四处传播。因为送来及时，才保住了一条命。
 

春节过后，经过隔离治疗的孙猴子康复了，出院那天，村长开着车来接他。孙猴子问：“二憨子怎么没来？”村长含糊地回答了句：“他来不了了。”
 

到东山村时，村长将车直接开进了墓地，他指着一块还没来得及刻字的墓碑说：“那天，你们滚下陡坡，阿苟的后脑撞在岩石上，医生尽了力，可还是没抢救过来……”
 

天哪！怎么会这样呀！孙猴子“扑通”一声跪倒在那块无字墓碑前，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二憨子，我的好兄弟呀……”

 

04破晓的铃声

安徽 徐费嘉

 

庚子年正月十五，凌晨五点，武汉某殡仪馆。南江市殡葬协会支援武汉抗击新冠肺炎志援队最年轻的队员程平刚刚和队友们一起，怀着沉痛的心情，按最严格的程序处理完头一天的最后一具遗体，刚想趁着曙光未现之前小憩一会——武汉抗疫到了最紧要、最残酷的时候，天一亮，又会有新的遗体送来。如果这些不能有亲人送行的带毒遗体得不到有尊严的科学处理，就会成为最危险的病毒扩散源。清朝末年我国东北地区爆发的大面积惨绝人寰的鼠疫，随便扔在乱尸岗的病死者遗体，就曾成为人传人最大的传染源，还是清朝皇帝亲自干预，那些带疫尸骨才得以架在干柴上火化。

 

破晓前的殡仪馆，出奇的安静。突然，一阵急促的音乐电话铃声响彻殡葬大厅，铃声一声接着一声。正准备脱下防护服和护目镜休息的的程平有点不情愿地跑进大厅。原来铃声来自由他保管的，刚消毒过的一部死者遗留的手机。
 

病毒爆发，处理又必须迅速，所以偶然会有遇难者的手机随身带来。为尊重死者，殡葬志愿队一般都对手机细心地集中收集，集中消毒，专人保管，以便在疫情过去后将手机交还其家人，毕竟，现代人的手机，已经不仅仅是通讯工具和身份认证，还是个人隐私和爱恨情仇的信息软件档案合成。人死了，电话还畅通着，在这非常时期并非仅见，程平不可能都去理会，但无奈这部最新款的苹果手机从午夜起，就一直在响，凌晨刚歇了一会，现在又连续响起，并且不再停下。
 

这部手机程平认识，是从昨天最后运来的一具遗体身上拿下来的。程平之所以印象深刻，不仅仅这款手机款式特别新，相当高档，而且其主人特别年轻，和程平年龄差不多，且是一名被新冠病毒感染的医生。程平到医院接尸时，死者正在抗疫一线的医护同事们穿着全套防护服，齐刷刷跪送战友，他（她）们告诉程平，不幸牺牲的年轻医生名叫江河，南江市人，是一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哈佛大学医学院归国呼吸科硕士。由于人手紧张，江河作为名校毕业的传染科专家，在重症监护室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的劳累后，不幸感染病毒，虽经全力救治，但还是------同事们以全体跪送的方式表达哀痛，泣不成声地拜托和叮嘱殡仪人员小心处理，代表他（她）们恭送江河最后一程。
 

电话铃声还在一阵接一阵地响。程平终于忍不住抓起了电话，准备把噩耗告诉江河的亲人。电话是从美国打来的。拨通电话后，对方的声音是个年轻的女性。不容程平说话，对方竟首先劈头盖脸地把电话的主人骂了一通，责怪作为弟弟的江河不懂事，迟迟不接电话，告知一手把他抚养大的奶奶已到临终时刻，见不到孙子一直咽不下最后一口气。姐姐说着说着，程平感觉到对方就把电话放到了奶奶的耳边。
 

这一刻，程平的内心在剧烈地斗争着。说不出什么原因，一瞬间程平已经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在抗疫前线死去英雄的奶奶临终前再次遭受最后的打击！好在程平也是南江市人，应该口音相同，且又和死者江河是同年人，总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吧。
 

程平用南江家乡的方言学着江河的语气告诉奶奶，自己已经报名参加了支援武汉抗疫的医疗队，刚才正在雷神山医院ICU抢救危重病人，才没有及时接听电话，请奶奶和姐姐原谅！由于说话时程平想到了自己重病瘫痪在床的外婆，所以说着说着就很自然地哭了起来，还哭得很伤心。不想江河的姐姐在那边听后，竟要求他视频通话，于是穿着全套防护服，带着护目镜的程平便出现在了对方的手机界面上。程平这边看到的，是依偎在临终奶奶床边的江河的姐姐，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女性。奶奶好像是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才勉强睁开了眼睛，看着手机镜头，嗫嚅着说了些什么。姐姐告诉电话这边的江河，奶奶已经听不到他讲话的声音了，但她老人家终于看到了心爱的孙子，看到了战斗在中国武汉抗疫第一线的的江河，老人家说她为自己的孙子感到骄傲，已经死而无憾了！奶奶刚才决定，把自己名下的三百五十万美元的遗产全部捐献出来，成立一个支援武汉特别基金，由正在抗疫前线的孙儿江河负责，将所有资金全部购成抗疫医院急需的物资，并负责将这些物资分发到各个医院，不允许假手第三方，老人家信不过！
 

姐姐在通话最后，还郑重地说了一声“谢谢！”
 

就在这时，只见视频画面上的奶奶头一歪，笑容完全消失，接着传来姐姐撕心裂肺的哭声。显然，千万般舍不下孙子的老人家过世了。电话这边的程平情不自禁大声哭喊了一声“奶奶！”视频通话便戛然而止。
 

一个小时后，天将破晓。江河的那部苹果手机又急剧响起。还是不容程平说话，江河的姐姐一边抽泣，一边抢着说：“先生，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不知道你是谁，但知道你并不是我的弟弟江河，因为我们家虽是南江市人，但却是从东北迁移过去的，弟弟并不会讲那么地道的南江市方言。另外，我也是学医的，视频中我看出你穿的并不是专业的医用防护服，而是殡仪馆的专用防护服装，已经猜到在这国家危难时刻，我亲爱的弟弟可能已经遇难，否则不久前我刚给他买的最新款苹果手机绝不会出现在殡仪馆，而且不在本人手上！”
 

江河的姐姐还是要求视频通话。电话那头，姐姐终于看到了“冒充”弟弟的人，竟是那么年轻，也像弟弟一样稚气未脱，甚至感觉长得有几分像弟弟。了解真相后的“姐姐，”再次感谢程平在奶奶临终前的善意表现，使满足最后心愿的奶奶能够安心地走进天堂。“姐姐”告诉程平，作为奶奶遗产处置的全权委托人，她刚刚作出一个决定：本应该由弟弟江河完成的奶奶的遗愿恳请由程平帮助完成，奶奶的支援武汉抗疫特别基金项目委托书很快会由律师传往武汉，请程平千万不要推辞。电话的最后，姐姐提了一个特殊要求：那部最新款的苹果手机，是她与弟弟最后的联系纽带，能不能请程平代为保管和使用，因为只要能时刻打通这部手机，对她而言，就意味着弟弟还活在人间！程平什么话也没多说，只是深情地喊了一声：“姐姐！”
 

此时，天，已破晓。

 

05隔离病房梅花香

河北 於全军

 

小梅从医护专业毕业后，被安排到武汉一家小型医院当护士。不久新冠疫情就来了，武汉成了重疫区，她所在的医院顿时人满为患。
 

新冠患者有轻有重，可都需要隔离，这样病房就严重不足了。更为不足的是医护人员，只有二十三个人，面对越来越多的病人，小梅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往往都半夜了，还无法休息。
 

这天晚上，由于病人突然增多，小梅交班的时候都凌晨一点了。她穿着防护服走进隔离病区，看到走廊角落里放着个空纸箱子，忽然灵机一动，这个能有大用，就捡了起来。她刚直起腰，就看到病人杨老太太正气鼓鼓地看着她。杨老太虽然也是新冠患者，但她症状很轻，能自己在走廊活动，自己去卫生间。不过，医院里所有护士都怕她，说她性情古怪，长着一张刀子嘴。
 

作为医院里年纪最小的护士，小梅也领教过她的“厉害”。输液的时候，杨老太太不是喊扎疼了手腕，就是埋怨针头太凉，要是没扎准，更是捅了马蜂窝，能数落你半个钟头。
 

小梅心头一紧，知道来者不善。果然，杨老太太瞪着眼说：“这纸箱子是我先看到的，我要用来装东西！你们护士有单独的值班室，还有小柜子，用得着捡箱子吗？”小梅想解释，可她又住了嘴，有些事是不方便对病人说的，何况还是这位鼎鼎大名的杨老太太。
 

杨老太太走后，小梅又从别处找了一个纸箱子，在灯光阴暗的角落拆开，在地板上摆了个小小的“床”，然后穿着防护服就躺了下来。这就是她捡纸箱子的秘密，虽然可以回宿舍睡觉，可她实在是太累了，回宿舍要走很长一段路，实在是不想走了，而且天一亮又要工作。至于值班室，是不能去睡的，会打扰别的护士。
 

小梅年纪小，睡得沉，这一觉就睡到了蒙蒙亮，要不是被轻轻呼唤，就会被早晨检查的张护士长发现。这位呼唤她的人，还是那位杨老太太。杨老太太躬着身呼唤着，满脸都是温柔，“梅护士——梅护士——”
 

小梅一下子惊醒过来，慌忙起身，冲杨老太太笑笑，就开始了一天的紧张工作。她感到很纳闷，杨老太太一向那么凶，怎么会好心地叫醒自己呢？也许，是看到自己这么辛苦，就回心转意了吧。这么一想，她对杨老太太的印象也好多了。
 

第二天晚上，杨老太太竟然主动找到小梅，非要把自己的一个大毛毯给她，说垫在身底不着凉。小梅笑着拒绝了，说那天晚上只是特殊情况，现在她已经可以回宿舍休息了。不过，这一老一小，关系从此就好起来。
 

紧跟着，在白天的下午，小梅给杨老太太拔完输液针头，正要走的时候，杨老太太从兜里摸出一枚绣花针，还有一根彩色丝线，要小妹给她穿针眼，说在病房闲着也是闲着，她想做点针线活儿。小梅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手上也有防护手套，穿针眼非常不便，但她不忍心拒绝老人的要求，还是认认真真穿起来。
 

小梅是城市家庭长大的，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平时哪干过捻针穿线的活儿，再加上戴着手套，就更难穿过去了。可她不忍心杨老太太失望，穿不过坐下来继续穿，这一来就花费了十多分钟。
 

在小梅穿针的时候，杨老太太嘴没闲着，絮叨起了自己的家事。杨老太太的丈夫死得早，她和自己的孩子相依为命，可长到小梅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成家就遇上车祸，走了。小梅听了心一酸，想不到外表凶巴巴的杨老太太有这么悲惨的过往，她心软了，就也将自己的家事说了出来。说自己幸福的家庭、说疼爱自己的爸妈，说刚毕业就参加工作，没几天就遇上了这场该死的疫情。
 

穿完针，小梅就急忙出病房，去照顾别的病人了。这些天病人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多，可还是忙，毕竟护士太少了。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同样的时间段，杨老太太又拿出针来，要小梅来给她穿针眼。小梅有点不愿意，这样太耽误工作了。可看看杨老太太那祈求的眼神，就答应了。
 

这次穿针仍然像昨天一样耗时间，杨老太太仍然絮叨，当小梅刚刚穿好针线，递给她时，张护士长走了进来。见到这一幕她很不高兴，冷着脸批评起了小梅，“你知道有多少病人等着照料吗？穿针这种事情，让她自己做就好。”

 

小梅虚心接受批评，没想到杨老太太一反这么多天的和善面孔，爆发了：“你知道小梅才多大吗？你知道她晚上睡在哪里吗？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我年纪大了眼睛不行了，让她穿针怎么了？要批评她，冲我来！”
 

张护士长一下子愣了，想不到对方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不过她没发火，而是叫上小梅到了值班室，详细问了经过。小梅说完，张护士长笑了，“原来是这样啊。以后你不想回去的话，就去我的办公室睡吧。杨老太太失去女儿，是把你当女儿看，才和你聊家常，才对我发那么大的脾气。我也是孩子的妈妈，明白她的心理。其实，昨天你替她穿针眼我就发现了，所以专门买了这个。”她拿出一个小巧的穿针器，“这样就解决问题了。”
 

杨老太太拿到穿针器，脸上却没露出高兴的神色。她落寞地对小梅说，“你替我向张护士长道个歉吧，我的那些话说得太重了。”小梅点点头。
 

杨老太太的病不重，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就康复了。又经过隔离十四天的观察期，她终于可以出院了。对这所小型医院来说，这是一件很重大的事，因为她是从本院痊愈的第一位新冠病人。院长特意为她开了欢送会，杨老太太十分感谢，她拿出自己亲手制作的小礼物，回赠每一位医生和护士。礼物很简单，是一张雪白手帕上，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虽然梅花绣得也很简单，但十分传神，栩栩如生，要绣好这二十三张手帕也要费不少功夫呢。
 

张护士长是识货的，一见就惊讶地叫起来，“这是湖北独有的传统绣品，‘汉绣’啊，您竟然会这种工艺。”
 

杨老太太笑笑，说：“没错，我从小就学会了这门手艺。而梅花，是咱们武汉的市花。我失去了孩子，性格就有些古怪，给你们添麻烦了。直到看见小梅睡在纸板上，我才明白，你们有多辛苦，我绝对不能给你们添乱了，才有了绣手绢的念头。”说到这里，她拉住了小梅的手。
 

小梅说：“穿针器还好用吗？绣这么多太难为您了。”
 

杨老太太拿出穿针器，还给了张护士长：“我哪里是穿不上线呢，我是借机让小梅休息一下，她实在是太累了，当然，你们每个人都太累了。”
 

“您失去了女儿，又对小梅这么好，是不是把她当亲女儿了？”张护士长开玩笑地说。
 

“那倒不是，”杨老太的神色忽然有点伤感，“我失去的孩子，是儿子。我对她好，也不光是她睡地板，而是——而是那天晚上，我听到了她所的梦话，在喊‘妈妈’……”
 

一时间，医院里静悄悄的。是啊，小梅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呢，还是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年龄，竟然就来到了医院，对抗着可怖的疫情。大家看着手帕上的梅花，本来是绣品，是不会有香味的，但在场每个人，都似乎嗅到了浓郁的香气。不经一番寒彻苦，怎得梅花扑鼻香？